虽然在最深的层次上情绪如同所有的现象一样并没有不变的实质性,但这些如幻的情绪一向是所有烦恼的源头,因此必须认真研究探索一番。在各种类型的情绪当中,愤怒或嗔恨是最容易被人认同和表现出来的负面能量。它也经常被政客利用来制造同仇敌忾的向心力,继而为整体社会带来破坏性的灾难。愤怒之所以会被人认同,原因之一就在于它是情绪当中最强而有力的。由于原生家庭、学校及社会所强调的教育大多奠基于完美主义、优胜劣败及逞强好胜之上,所以情感经验中的恐惧、哀伤、脆弱、不安全感甚至是深层的嫉妒,都无法轻易地被人们承认或认可。因此自我可以藉由它来暂时得到确立,继而变成了人们比较偏袒的情绪能量,同时也是最容易被合理化的无明之火。根据心理治疗上的观察,其实愤怒永远和期望落空有关。如果我们所期待的同理、支持、爱、和谐的交流或是任何一种欲求得不到立即的正向响应,日积月累就会形成愤怒。而得不到正向响应又往往和沟通的质量、双方深埋的童年经验所形成的防卫机制有关。因此是极为复杂难解的的问题,必须在关系的相处中扎下多年的觉察基础,才能够在双方都成长到某个阶段时彻底揭露那些最深的症结点。 若想转化愤怒,首先得学会不把愤怒当成是必须铲除掉的敌人。在不与其对立、不压抑它、不合理化它、也不将它发泄出来的情况下,我们才能像个潜水员一般地深入其中去探个究竟。细究之下我们会发现,愤怒底端永远埋藏着早期压抑下来的恐惧,而这些恐惧能量多半存留在海底轮与脐轮(掌管肾上腺素的分泌)。从比较精微的层次来看,用言语或行为来宣泄愤怒,其实是一种逃避反应。因为不愿意面对或承认内心深处的恐惧,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跟威胁性极高的恐惧共处,所以我们立即将其转成了愤怒的言语和行为。记忆中的童年,父亲总是被母亲一针见血的批评所激怒,因此面子问题一向是横在他们之间的最大障碍。我小的时候总是向着父亲,对母亲的说话方式非常反感。等到我自己进入两性关系之后,才明白母亲那时必定是意识到了父亲的情绪封闭性底端的恐惧。她不能承认自己需要父亲的爱,而只是一味地要求父亲提供她更多的金钱保障,所以一生都错置了追求的方向。如果她当时能学会面对“不被爱”的那份恐惧感(伴侣总是沉默寡言,一定会令我们感觉不被爱),并且沉住气去经验体内的恐惧能量,或许就能发展出一种内在的空间来面对伴侣的恐惧。如此一来说话的语气自然会柔软些,态度之中也比较能带着同理和体恤。反过来看,父亲如果能洞察到面子问题底端的恐惧与自卑,而不把面子的需求那么当真,便可能以伸缩自如的幽默感来面对母亲的金钱焦虑。上几代的中国人,在心理上有一种非常扭曲的发展,就好像把心中的爱表达出来是一种示弱的展现,或许我应该说这是全人类共通的心病吧!西方世界深具影响力的精神导师佩玛·丘卓说过一句话:
它就像是裂开的伤口一样那么柔嫩细致,而它多少也等同于一种爱的能力。
然而只有克服了害怕受伤的恐惧,才能够掀开早已结痂的硬壳,让里面的新鲜肉芽展露出来。只有在精神修持上下过功夫的勇者,才有能力示弱与示爱。燃烧的怒火往往在对方认错及示弱的那一刻,瞬间便转化成了接纳与宽恕。人类只有细心地体认力量和勇气的真谛,才能具足智慧来化解人与人的对立。习惯性地总是把愤怒投射到别人身上,只是一种尚未长大成人的征象。从生理的层次来看,如果我们长时间地怀抱着未解决的愤怒,我们的身体就无法有效地发挥排毒功能。最后这些累积的情绪一定会导致身体的疲惫,然后就会形成恶性循环式的抑郁和沮丧。此外根据医学上的观察,容易动怒的妇女罹患恶性肿瘤的比率远远大于罹患良性肿瘤。而没有得过癌症的妇女往往发了一阵子脾气之后,很快地就彻底放松了。今日的医学已经证实每一种疾病或多或少都受到情绪的左右,愤怒是其中最容易被合理化的负面情绪。总括地来说,转化愤怒的方式就是先试着去稳住在身体上出现的那股灼热感与反胃感。然后去接纳心理上的那些被伤害的感受,以及对这些感受的排拒心态。并试着觉察底层最深的恐惧,让它穿透自我防卫的外壳。